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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.03.01 三思科技(上)

  • 主題:醫學倫理
  • 期數:316(2015年6月)
  • 作者:Michael j. Sleasman
這個專題結合了我目前及近期的工作,包括在大學和研究所教授的電腦倫理學、即將出版之《基督教文明百科(Blackwell出版)》的收錄文章,以及側重末世盼望之美德的神學倫理論文。
 
我們將依隨幾個路標來通往本文的終點目的。先由探討科技革新的現況開始,轉向分辨科技的本質,然後在「探索科技哲學」小節發掘一般人也許不熟悉的兩種研究(科技哲學與電腦倫理)。你可能訝異有電腦倫理這門學科,它結合了通信資訊科技與生命倫理學科的課題,因此了解這個領域是至關重要。最後,我們會提出新興生物科技的初步問題和評估,特別是在科技責任主義(responsibilism)註釋下的人性重塑議題。我基本的建議是,許多新興科技帶來的困難,都在於我們根本難以評估科技以及科技和人性的關聯;這些困難大多可以從關心科技哲學和科技神學來減輕。
 
探討科技現況
 
不論是好是壞,科技入迷是二十一世紀的生活特色。根據神學家華特斯(Brent Waters),科技「是我們當今生活、行動和存在的方式。」難怪基督徒接受科技的程度和美國社會平均統計資料相差不多。基督徒與推陳出新的科技兩方交戰,有時周全、明辯地反思重要的生技議題,有時卻也無限制地大肆追求資訊、通訊和電腦科技。這般無限制地消費科技,就是整個美國當代社會的一種倫理委靡,不幸地常常也是許多基督教團體的現象。
 
科技創新的奇景從科幻理論飛快地發展為實際產品。從生物科學〔如:基因試驗與治療;醫療及生殖目的的無性繁殖;胚胎與非胚胎幹細胞研究;延命及永生研究;混合種嵌合體(chimer, animal-human hybrid)或核質雜種(cybrid)研究〕到農業學〔如:用於異種器官移植(xenotransplantation)的飼養業;基因改造作物和牲畜無性繁殖〕再到資訊科技領域〔如:資料開採(data mining);人工智慧;虛擬實境和機器人學〕,最後到包括已實現和即將實現的未來科技〔如:用於醫療監測和治療儀器的奈米技術;利用腦內植入和神經成像來拉近使用者介面的技術距離;從醫療用義肢到賽博格強化(cyborg enhancement)、人類替代和超人類主義(transhumanists)等後人類議題〕。某公司計畫在年末推出一款神經頭盔,可作為電腦和電玩遊戲的遙控裝置。
 
如同許多著作提出,並由卡麥隆(Nigel Cameron)等人發揚光大的觀點,二十世紀晚期的倫理議題大多在處理生命倫理學對生命終始(孕育及終止人類生命)的關切,新興科技則恐怕改變人性,以及何以為人的定義。我們處在進入倫理議題新階段的尖端,新科技將生命倫理議題轉向人性和人類本身的改造。
 
在新時代的改變中,我們要面對很多問題。首先,普羅大眾,甚至是教育菁英,以為大部分的科技只是科幻小說情節,事實上卻有許多已經在概念驗證的研究中得到證實。第二,大眾經常沒興趣參與技術層面的討論。最後,科技從概念變成應用的速度越來越快,留給倫理反思和預備的時間越來越少。
 
探索科技哲學
 
當代迫切需要深入反思科技的基督教哲學。基督教與科學有各種淵源,科技改革也不例外。不論基督教圈內外,人對科技的反應分為徹底排斥(rejectionism)/盧德派(譯註:強烈反對機械化或自動化的人,luddite);接受採用(adoptionism)/實用主義者(pragmatist);崇拜科技的救世主義(messianism)/科技主義者(technicist)或科技烏托邦(techno-utopian),但這種邊緣人士很稀少,科技主義者也漸漸被逐出圈子。大部分的一般美國人,不管是不是基督徒,或多或少都屬於上述種類之一,也都有不加思索的消費主義傾向。策略性過時和縮短使用壽命的手段吸引我們追求最新、最好的產品。縱使不向科技的祭壇下拜,我們很多人依然被更高效能、更多功用的慾望所俘虜。
 
如果你我有什麼共同點,就是都身為過度科技化世代的產品。黑莓機(有了),超輕筆記型電腦、藍芽耳機、可攜式錄音機(有了、有了、有了)。娛樂生活中,我們想要擁有最大的液晶或電漿電視。我們想得到最先進的科技、劃世代的醫療,如果還能顧及環保、用無息貸款,那就更好了。也許最能表現上述近代科技現象的,就是iPhone的發行。
 
我越來越意識到自己的生活逐漸機械化,因此也越來越追求效率。此待後文再敘,但我們可以先想一想。很多人都記得早期的數據機、電子郵件和電子佈告欄。有趣的是,當下載和連接網路的速度越快,我們對傳輸延遲就越不耐煩。如果你用過數據機連接就知道早期的網路情形,現在要是一個網頁沒有立即下載就會令我煩躁。自從行動瀏覽和黑莓機上市,我發覺自己壓榨停紅燈、會議間的零星時間,甚至是走到郵箱途中的每分每秒。我的生活越來越難離開電子產品。可怕的是在我思考以先,這些工具就改變了我與人的互動方式,強迫我適應它們導向的生活選擇。我每次使用藍芽耳機,就越來越覺得它是我身體的一部分。
 
有部分基督教思想家呼籲謹慎省察新興科技,他們的反應暗示著感情主義者(sentimentalist)對新興科技的排斥;我所謂感情主義的排斥是指提倡低科技時代,一個科技本身就難以取得的時代。「科技感情主義(technological sentimentalism)」的這種回應使基督徒被控為科技盧德派──這個輕蔑指控的目的,在於排斥一切對無限追求科技進步的反思。
 
這個論點將科技當作威脅,本性是邪惡。科技感情主義被卡爾‧米切姆(Carl Mitcham)歸類為質疑新事物價值的早期懷疑論(Ancient Skepticism),其世界觀看重傳統、慣例和信念,創新被視為錯誤或須警戒的邪惡。在文化戰爭中,科技進步已成為引起分裂的政治話題。
 
截然不同地,僅有很少數人採信任一形式的「科技救世主義(technological messianism)」。這個論點視科技為社會的救星,因此是美善而且值得追求。儘管這個陣營的信奉者很少,當代大部分的基督徒卻採納修正後的科技樂觀主義(optimism),因此也默認了「天真的科技實用主義(naïve technological pragmatism)」──不假思索地以消費主義心態來運用科技。在想要的時候得到想要的東西,這不只是消費市場的主流現象,類似的情境也發生在醫療界和科學界。最純粹的科技主義(Technicism)其實就是世俗化心態的文化加工品,根植在科學至上主義(scientism)──相信透過無限制的科學研究,人類智慧能解決一切問題。
 
加入討論的第三派是「科技責任主義者(technological responsibilist)」。莫沙麻(Stephen Monsma)提出基督教對科技的定義是「獨特的人類文化活動,為了實際的目的,借助工具和方法來形塑、改造自然界,藉此實踐自由和義務來回應上帝」(1986)。他和以祿(Jacques Ellul)、柏格曼(Albert Borgmann)等人提出的立場,反思了人深陷科技的普遍性以及科技對人性的影響。他們企圖呼籲人們注意工具和工匠人(homo faber)之間逐漸模糊的區別,就某種程度上可見他們通曉地了解科技本身。
◎本文經生命倫理暨人類尊嚴中心(CBHD)授權翻譯,原講章為美國基督徒醫師及牙醫學會(CMDA)2008年國際會議之專題講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