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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.01.07 再思生命意義──伊拉克義診

  • 主題:送愛心醫療到偏遠
  • 作者:圖文:劉德鈞
  • ▲架設器材準備開始義診

  • ▲當地難民營居民的居住環境

  • ▲第一天義診結束後,難名營的暮色

  • ▲難民營入口健查哨


萬里晴空下,乾燥的空氣刮起陣陣沙塵,觸目盡是無垠綿延的曠野景象。向晚的斜陽映在歸家的牧羊人和羊群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,順著影子看去,枯黃的草地上,一排排的野火正燒著引出裊裊白煙。因為二十幾個小時的交通而惺忪的睡眼,對伊拉克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。

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天會真的踏上中東地區,以前只在新聞、課本中出現的「兩河流域」,這天我真的身在其中。歷經了將近三十小時的交通(包含在機場六個小時的簽證等待)終於抵達庫德斯坦西北的扎胡,一個鄰近邊境小小的城市。

隔天早上在簡單彼此介紹後,器材上車就直接前往這次義診主要的地方─Chamishko難民營。

雖只有半小時車程,但觸目所及已經完全不同,由鐵絲網圍起的營區,入口由警察看守著,中間一條筆直的路將營區分為左右,棋盤狀的碎石路分畫出一區一區的居住帳篷,十月伊拉克的豔陽下,白色的帳篷有些刺眼。一下車當地的牙助們就來一起幫忙架設場地,雖是在帳篷的陰影下,但灼人的陽光仍舊透過帳篷不斷襲來。牽好電路、規劃好看診空間後,所有人也都因汗水而濕透。同時,帳篷的門口也不斷探出一道道殷切的眼光,一開始發放號碼牌還有些混亂,但也尚稱有秩序。

開始忙碌後,就是不斷的補牙齒、拔牙齒,第一天還不熟悉環境的狀況下,一不注意就已經大汗淋漓。額頭在頭燈的緊箍之下壓得發痛,克難的看診環境也讓我感到肩頸痠痛、汗流浹背;但面對源源不斷來的需要時,也只能不斷盡己所能的操作。中午吃了當地的烤餅就繼續上工,之後就忙到了傍晚。

結束時,出帳篷一看外面的天色,正好是夕陽西下的時刻,溫潤的斜陽將天色染成瑰麗的漸層,橘紅到藍紫,乾燥的天空沒有一絲雲朵。在這樣綺麗的景色下回想一天的工作,也才一一浮現每個難民或害怕、或感激、或木然、或羞赧的表情,縱使身體疲倦,但自己能參與其中幫助他人,心裡仍舊是滿足感恩。

就這樣持續了幾天的義診工作,某天中午,有機會坐上車子,終於出了義診站去到整個難民營看一圈。在顛簸的碎石道路中穿梭,一排排整齊畫一的帳篷不斷延伸,湛藍晴空下反射著陽光,路旁有些孩子睜著大眼好奇地看著車上的東方臉孔,有些比較熱情的孩子,就揮手打招呼、甚至追著車子跑。經過學校前,我們更像是選舉期間掃街拜票的候選人一般,向一群穿著制服的孩子熱情地招呼。

當下的我雖然是掛著笑容也熱情回應他們,但心中想到他們的境遇,仍舊是有些酸楚。他們是這樣一群無可選擇的人們,因著種族、宗教的仇恨而顛沛流離,輾轉來這樣的地方、在帳棚裡這樣生活也已經五年(自2014年IS的辛賈爾大屠殺後),原先也許都是和我們一樣,每天過著平凡日子的人;但當災厄降臨,他們也只能如此接受。傳道書的經文,突然在我的腦中浮現,並且顯得深刻無比:
 
凡事都有定期,天下萬務都有定時。生有時,死有時;栽種有時,拔出所栽種的也有時; 殺戮有時,醫治有時;拆毀有時,建造有時;哭有時,笑有時;哀慟有時,跳舞有時;拋擲石頭有時,堆聚石頭有時; 懷抱有時,不懷抱有時;尋找有時,失落有時;保守有時,捨棄有時;撕裂有時,縫補有時; 靜默有時,言語有時;喜愛有時,恨惡有時;爭戰有時,和好有時。」(傳三1-8)
 
在台灣,戰爭和種族宗教間的仇恨,離我們好似很遠,但如今身在其間,突然深刻的了解那些耶穌說「沒有牧人的羊」是怎樣的光景,曾目睹親人在眼前被殺害、看見同胞受苦難而無力反抗;曾逃難顛沛而三餐不繼的這些人,他們如此真實地在我的眼前。在那些開心招呼的眼神深處,是否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恐懼戰兢、傷害苦毒?同時也完全覺得自己的力量渺小,一個台灣來的小小牙醫,只能在他們牙齒的需要上面給予這一點點的幫助,杯水車薪的義診行動,也只是盡我們所能的在他們這些「有時」當中,給予一些些的盼望。
 
神造萬物,各按其時成為美好,又將永生安置在世人心裡。然而神從始至終的作為,人不能參透。 」(傳三11)
 
我真的無法參透上帝的作為,為什麼上帝允許仇恨、苦難、撕裂發生?但上帝同時也給人盼望,關乎永生的盼望。在這些衝擊的當下,不僅是讓我有機會參與其中的幫助行動,更是讓自己了解能付出的美好、能珍惜所擁有的一切。

大學畢業成為社會新鮮人之後,不斷地日復一日進行每天的工作,有時彷彿覺得工作內容都相似且枯燥。可是,當此次義診跨出舒適圈,也才能再次提醒自己,我是一個怎樣領受恩典的人,而「付出更多、幫助更多的人」也才能讓生命有價值。
 
好命的孩子,應該比別人付出的更多,這樣好命才有意思。─連加恩醫師
 
當初考進北醫牙的那本備審資料中,寫滿了有關服務學習的種種理想;也依稀記得自己在面試時,我跟老師們侃侃而談想出國義診的「夢想」。這一次的北伊拉克義診,只是個開端,第一次正式以牙醫的身分去海外醫療服務,也在其中摸索尋求,究竟怎樣的服事形式是上帝要我做的?我不期待馬上會有答案,也許這些尋求的過程,就正是現階段最重要的事情了。